第一百零五章 探望 (第2/2页)
正当姬宁准备想法子套话时，刚刚被带上的门又响了起来。
进来的是凯瑟琳和阿芙拉，阿芙拉拎着大包小包，而凯瑟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微微的黑眼圈。
“这是我从挪威带来的三文鱼，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，你记得别放调料，简单煎一下，咬一口好吃到爆炸哦！这是我以前最近看完的书，马赛尔.莫斯的著作《巫术的一般理论：献祭的祭祀与功能》，你把这本书看完，这学期的读书报告就不用愁了......”
阿芙拉絮絮叨叨了五分钟，在介绍完那一堆包含食物，书，以及古老饰品的东西后，阿芙拉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我相信总会有办法让你重新好起来的，这个世界充满人类无法理解的事物，谁又能对一件事做出百分之百的确定呢？”
这就是小萝莉虽然不甚聪明，但遗忘者之寻所有的成员都喜欢她的原因，她拥有着真挚的善良。
凯瑟琳就显得冷淡一点，她朝姬宁点了点头，便看向秦墨，“方便出去和我聊一会么？”
等到她们俩出去，屋内只剩下叹着气的阿芙拉和姬宁大眼瞪小眼。
“你怎么就不留点力呢，你还这么年轻，没必要非得靠牺牲自己才能显现价值。”
“你当我想呐，要不是秦墨在东京里，我管那么多，我估计也就想想力挽狂澜的场景，然后心安理得地放弃。”
“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。”阿芙拉从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里取出一盒提拉米苏塞进嘴里，小兔子嚼胡萝卜般塞得鼓鼓囊囊。
“你没这种经验，不懂也正常，心里小鹿乱撞是神明的拜访。”姬宁咧着嘴，从脑海里生搬硬套出一句足够唬人的话。
阿芙拉看了他一眼，想说什么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，转而换了个话题，“你看论坛了吗？”
“这几天躺床上呢，哪有时间看，我手机好像放在秦墨那了，你给我挑几个劲爆的念念呗。”姬宁志得意满，没有哪个男孩不喜欢这种时刻。
“《论F级学员爆种后的种种事项分析》，首先该名学员显然没有把学生手册的条例记在心里，牺牲的精神的确应当值得赞扬，但是只有必要的牺牲才是伟大的，据我查询的奇术能量波动报告，推测该生应当是进行定向能量转换，虽然不知道他所获取的强大能量来源，但是他选择的是以自身机体作为载体而进行能量转换，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，任何转换都会有能量逸散，同时以自己的机体作为载体，哪怕是‘神选’‘庇佑’这两种安全系数最高的方式，也是风险极高，而成功率极低的方案，或许当时他无法找到其他最优解，但是目前，我们可以复盘出至少六种方式可以省去这一步骤，从而使那股强大能量直接达到我们所预想的目标，本文将以奇术，魔法，纹章，科技，咒术，灵能等六个主流方向来进行分析，还有其他小众的方案会在后续放出......”
阿芙拉念到这就停了下来，她皱了皱眉，“后面的内容得提供至少C级以上的学员证明才可以看。”
涨红了脸的姬宁傲娇地摆手，“不给看就不给看，事发突然，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最优解呢。”
“《为什么B级事件会需要一个F级学员去自我牺牲？论鹿学院改革后的种种不合理规定》这个你要不要听？”阿芙拉饶有兴趣地上下浏览着。
姬宁早就有所耳闻学院改革的事情，刚巧他们是第一届改革后新生，自从校董事会把所有权力收拢，论坛里不乏这样的牢骚帖，姬宁也是一个暗藏起来的激进派，只等学长学姐们振臂一呼，他就提刀上洛，杀上校董事会的大厦，夺了这帮子削减任务经费和人手的蠢货的鸟位，“诸君夜哭到明，明哭到夜，能哭死董卓否。”
姬宁没什么兴趣听，千言万语不如动起刀兵，反正他肯定是站在学长学姐这一块地，且不谈鹿学院护短的传统让他在学院里没少被前辈们帮助，光论个人，他也是极为不满校董会的改革，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以简洁的手段高效完成，但是自从校董会定下繁琐的规章制度，很多事情的进度那就不是一个慢字了的。
明明看一眼伤势就可以拨修养费，非要去医院开救治报告，这期间住院的钱还得自己先垫上，然后去校董事会的大厦进行责任评估，因自己出现重大失误导致的伤病，校董事会是不会全额提供医疗经费的，等到这帮官僚主义者走完程序，还要等七个工作日，然后财务处才会打到个人账户上，嘴上说着什么规章制度，谁不知道他们就是故意拖延资金。
这帮混蛋待在华尔街的时间，比待在鹿学院的时间都要长。
他们还设置了许许多多屁事都不干的委员会，这些委员会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学院里出现真正干事的委员会。
等秦墨和凯瑟琳走进来，姬宁敏锐地发现秦墨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，眼圈微微有些泛红，他的心一阵阵地抽搐着。
一个女孩为一个男孩的酸涩胜过千言万语。
等送走凯瑟琳和阿芙拉，姬宁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，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就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音。
敲门声低沉而富有节律，透露着来人的沉默寡言。
进门的是赵天行，他默不作声地朝秦墨点点头，从内衬里取出折叠好的诊断报告单递给姬宁，说实话，姬宁很好奇，是不是自己的医生其实还兼职卖报的小报童，怎么谁都有份他的诊断报告？
姬宁发现赵天行递过来的诊断报告上面某些数据被用钢笔圈了起来，旁边还用小字写了一些解读和建议，他的字遒劲有力，和人一样瘦劲清峻。
“从明天开始，我会在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来给你做康复训练。”
扔下这句话后，赵天行再度朝秦墨点点头，便转身出门离开。
秦墨接过姬宁手中的诊断报告，只看了一眼便开口道，“只有练书法的人才知道横的回锋收笔要填出小三角，他学的应该是李北海的碑拓。”
“李北海你不知道，王羲之你总该知道吧，王羲之字右军，有句话叫右军如龙，北海如象。”
“你还懂书法？”姬宁听得津津有味，秦墨身上总有他意想不到的奇妙。
“就因为我名字里这个墨字，你应该猜得到我小时候的兴趣爱好是什么吧？”秦墨将诊断报告放到一旁，一脸骄傲地看向了自己的心上人。
只可惜姬宁并没有深问，让本想露一手的秦墨有些小失望。
“学长人是不错的，性子也是个顶个的温柔，就是表现得太冷淡了，明明可以多说两句话的嘛。”姬宁耸耸肩，他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能一直板着脸，像是和世界有着深仇大恨，却无处发泄。
"他是有心事的人呐。"秦墨幽幽叹了口气，这位学长给她印象一直是近于野兽，近于神明。
“只要还没瞎，谁都知道，可是呢，他把事情藏在心里，一点点独自品尝着发酵的苦涩，不愿别人来干扰他，这样子，别人也很难办啊。”姬宁想起了自己有一次帮他刷卡时的场景，那是一个阴沉沉的雨天，天空中落着点点细雨，像是老天爷憋不住心事，抖落着些许冰冷的雨滴。
姬宁刚结束训练，路过学院的生活区时，雨下得大了起来，索性便躲进了一家花店躲雨。
赵天行好像是要买束花，只是鹿学院的任务奖金总会延迟，pos机余额不足的提示声像极了莫斯科郊外的贝西摩斯凄厉的叫喊，很难想象，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男人会有那么窘迫的时刻，尽管他面容不起波澜，但松开花束的手却有些迟疑。
姬宁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，从口袋里掏出黑卡，讨好似地冲他叫嚷：“哎呀，学长，这么巧，你也来买花？上次你请我们吃饭，这次我就帮你一起买单了，甭客气！”
姬宁确信那时赵天行的眼中一闪而过了某种名为温柔的东西，只是那天雨下得有点大，他来不及看清。
赵天行朝他点点头，将花束揽在怀里，带上黑色的兜帽便走入了雨中。
“等一会再走嘛，雨下得这么大！”
姬宁的叫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，远去的身影像是在慢镜头中被拉得很长很遥远。
站在花店里的姬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部游记的旁白，一个沧桑的声音念道，马车穿过城门，驶上了大路，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，接下来的五十多年里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地方。
两人聊了一会，从学长聊到花店，又从花店聊到伊琳娜的花圃，谈起用来当花圃大棚的废弃防水膜，转而又聊到鹿学院改革导致的装备更新速度减缓……他们总是拥有同样的观点、总有说不完的话，一直聊到身体虚脱的姬宁有些乏了，他握住秦墨的手，躺在枕头上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秦墨并没有离开他，她静静地听着逐渐平稳的呼吸声，随后慢慢爬上雪白的病床，侧着身就着落日的余晖数着他的睫毛。
比起早早接触这个世界黑暗面的鹿学院众人，她只是个什么也做不到的普通女孩，不过好在还有一件事是她能做的。
她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。